素君生气了，要冲上去吵。不料导购的脸又堆起甜得发腻的笑——几乎不用任何过渡，不佩服也不行，人家变脸的水平已达炉火纯青，真佩服死她了——这次的笑却是对着门外进来的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子。

是陶董。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他。雨燕想。

陶董指着雨燕刚换下的那条裙子，说：“这件我要了，给我开张票。”

又问：“这样款式的，还有其他颜色吗？”

“您眼光真好。这是我们店今年推出的新款，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设计的，还有银白色、海蓝色。”

“就要这个码，每种颜色要一条，一共三条。好，我刷卡。”

真是神速。从陶董进门起算不会超过三分钟，他已完成全部购物过程。财富又一次显示它令人目眩的魅惑力。

“姑娘，送给你。”雨燕没料到，陶董向她走过来，似乎是随手，要将装着新衣的购物袋递给她。

那条裙子的确衬她的气质，她又何尝不想拥有它，一度已经无望，现在却唾手可得。这简直是颇具浪漫色彩的小惊喜，而这样的惊喜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发生。但是，奇怪，雨燕也无法解释自己莫名的情绪，只是觉得人与人如此不同。当她刚刚进入这座城市时曾第一次意识到这种不同，因为她的父亲是矿工，家乡小镇的男人们多半也是矿工，她从小习惯了远处传来的矿山的机器的声音，或者轰鸣，或者沉闷，对于她，这些机器的声音就像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对于森林里的动物一样，能唤起她最柔软最深刻的乡愁，而在这座大城市，机器却被认为是一种冰冷无情的东西。这一次，她更切骨地感到这种不同，因为区区一条裙子的价钱已足够支付弟弟一年的学费，尚且有余，而弟弟的学费多年来一直是她的难题，常常使她一筹莫展。她的眼里就在这瞬间涌满了泪水，但她倔强地用森林般浓密的睫毛牢牢锁住那盈盈欲滴的泪，不让它流下来。

“我不能要”。雨燕说。挽起一脸茫然的素君，转身走了。

一天之内，陶济海竟然两次被一个小女子拒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