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照在新雪上，到处亮堂堂的，夜深了，街上没什么人，风刮得紧，呼号着掠过窗外的树冠。

窗外响起一声急促的呼哨，飘飘忽忽，由远而近，尖厉急促。睡在北炕上的杨绵，挣脱棉被坐了起来。

月光透过窗户纸洒在秦彦礼身上，他闭着眼睛，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。

呼哨声还在持续，断断续续，细若游丝。

杨绵凝神一听，心里一紧，这哨子是她们彭城杨家的信号哨子，只有在非常危急的情况下才会用，已经有五年没响过了，半夜里是谁在吹呢？

披了件衣服，她推门站在院子里，随着哨子声飘进的，是黑暗深处迎风招展的一件凌霄衣，华丽的裙摆在冷风中飘荡，而后又快速地飞过层层屋檐，向更远处的巷子深处飘去。

记忆中似乎什么东西解锁了，杨绵苍白着脸打了个激灵，追着衣服跑去。

这件裙袍她太熟悉了。小时候在山上每年的六月初六天赐节，她娘都会把这件嫁衣和其他贵重的裙衫拿出来晒，

看了无数次，她仍然惊讶于她娘嫁衣的精美，那些金色的丝线和生动灵活的针法，让她羡慕得总要钻到衣服绳下不肯出来，抚摸上面的刺绣和花纹。

杨绵脑子一片空白，此时就算她明知道前面有什么阴谋，也会义无反顾地奔过去瞧瞧。是娘吗？为什么五年来一点音信都没？

五年前的深夜，家里的大宅被几只突然出现的毛僵攻破，她娘护不住所有人，只能将毛僵们引去后山，自此就失踪了。

很多人都说她娘必定是不在了，否则那么心高气傲的人，怎么会任由彭城杨家败落下去。

可是，如果娘不在了，这件衣服又是哪儿来的呢？

娘早说过她不是继承家业的料，连聚气都做不到，跑了一阵就气喘吁吁，路太长，又黑，她早就把那件在空中飘飞的衣服跟丢了。

她停下的地方，正是个空巷子里，家家闭户，漆黑的门户关得紧紧的，月亮像是下了霜。

朦朦胧胧的月亮地下，一个穿黑色长袍的男人背对她站着，长发散着垂到腰际，穿衣打扮就像是广和楼里台上唱戏的。

虽然是个背影，腰间络子上缀着的玉牌很显眼，月光下微微反着光。

杨绵瞧了一眼玉牌的形状就愣住了，立马迸住呼吸，一步一步慢慢倒退。

“男人”的耳朵却很好使，轻微的动静也给他听到了，他慢慢把头拧了一个诡异的角度，与杨绵对视着。